那些日子,我和姐姐在她身边的时间最久。
无论对她,对姐姐,还是对我,似乎只有这样才最无可厚非。
三个血缘相关的女人,在拥有各自漫长回忆的老宅里,为其中最年迈的那个女人送行,没有比这更自然也更合适的事了。
她常常在昏睡中。
昏睡时的她很平静。
胸膛平静地起伏,眉头平静地微蹙,唇间平静地吐出几句含混的呓语。
在她的平静中,我和姐姐在堂屋相对而坐。
我看着电视,姐姐在昏暗的灯光下一边打着毛衣一边研究着编织书上的样式,她不时地把书拿远。
我问她是不是眼睛有问题,她说:“花了。”
“才四十就花了?”
“四十一了。”
她说,“没听见俗话?拙老太,四十边。
四十就老了。
老就是从这些小毛病开始的。”
她摇摇脖子,“明天割点豆腐,今天东院婶子给了把小葱,小葱拌豆腐,就是好吃。”
我的姐姐,就这样老了。
我和姐姐,也不过才错八岁。
她在里间叫我们的名字,我们跑过去,问她怎么了。
她说她想大便。
她执意要下床。
我们都对她说,不必下床。
就在床上拉吧——我和姐姐的力气并在一起,也不能把她抱下床了。
“那多不好。”
“你就拉吧。”
她沉默了片刻。
“那我拉了。”
她说。
“好。”
她终于放弃了身体的自尊,拉在了床上。
这自尊放弃得是如此彻底:我帮她清洗。
一遍又一遍。
我终于看见了她的隐秘。
她苍老的然而仍是羞涩的隐秘。
她神情平静,隐秘处却有着紧张的褶皱。
我还看见她小腹上的妊娠痕,深深的,一弯又一弯,如极素的浅粉色丝缎。
轻轻揉一揉这些丝缎,就会看见一层一层的纹络潮涌而来,如波浪尖上一道一道的峰花——粗暴的伤痕,优雅的比喻,事实与描述之间,是否有着一道巨大的沟壑?
我给她清洗干净,铺好褥子,铺好纸。
再用被子把她的身体护严,然后我靠近她的脸,低声问她:“想喝水么?”
她摇摇头。
我突然为自己虚伪的问话感到羞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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